农历腊月初八吃腊八粥,在中国,是汉族一个重要节日食俗,满族也有此传统。《辞海》说,“腊八粥又名‘七宝粥’,十二月初八日为释迦牟尼佛成道日,故寺院取香谷及果实等造粥以供佛。后亦通行于民间。”腊八粥一般用多种粮食煮成,越粘糊越好,在民间来说,大约寓意团圆和睦。也有加以果脯、桂元、大枣、核桃、葡萄干等多种配料的。总之是越丰富越好。煮的时间也要长些才好。南北习俗虽略有不同,但大多属甜食。可能也有甜甜美美之意。小孩子大多非常爱吃,大人也喜欢。
然而在陕西西部的陇县,腊月初八却不只吃通常的那种腊八粥,而喜欢吃一种叫做“雀儿头”的食品。这雀儿头,是先用小米或者大米,或者小米与大米一起煮粥,将熟时,下入一种似饺子非饺子的东西,再下各种菜蔬丁,再加调料,特别要加辣椒油,煮熟即成。那似饺子非饺子的东西,就是“雀儿头”,制作方法是:用荞麦面做皮,用菜蔬或肉做馅,包成一小圆疙瘩,在一端掐一尖嘴儿,象征雀儿头,有的还取两粒花椒作眼,越发惟妙惟肖。雀儿指麻雀,旧称家雀。据说那里的人们都喜欢吃这样的雀儿头,先前小孩子盼过年,盼腊八,一个重要原因是盼吃几餐好饭食,其中便包括了雀儿头。当地风俗,腊八这天,许多人家都吃雀儿头,还将雀儿头涂抹于门神、灶王、土地爷等等尊神的牌位之上,甚至连碌碡这样的农具也要抹到。此风俗从何时开始?老年人说,听他们爷爷讲,爷爷的爷爷就是在腊八天吃雀儿头的。也是一种相当古老的传统了。
为什么要吃这样的雀儿头呢?当地人认为,主要是痛恨那些糟蹋粮食的麻雀,恨不得把它们统统吃掉。西部山区,旧时种植糜谷较多,将成熟时,麻雀成群结队喙食,碾晒时也常遭麻雀的袭击,损失甚为严重。人们不得不在地里扎了草人儿,在场上留下看护人,即如此,也只能略减少些灾害而已。老人回忆说:几十年前,麻雀多得要命,简直成千成万,飞起来遮天蔽地,与人争食,讨厌极了。当年毛主席号召“除四害”,把麻雀列入黑名单,这里的农民是赞成的。“除四害”那阵子,麻雀的确少了许多,但随即就又繁殖发展,继续它既有利于人又有害于人的生活。后来因为大量使用农药,麻雀越来崐少,目前几乎已经看不到它们的踪影。也有人认为,麻雀消失,是因为老鼠数量日益增加,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是它们把麻雀的饭碗抢走了,把它们的地盘占据了。老鼠也是“四害”之一,但似乎剿灭的成绩不甚显著,看来人类与它们的较量将是长期的艰巨的。
对于在腊八这天吃雀儿头,当地人有一说法:这种粘粘糊糊的东西,吃着吃着,人就糊涂了。于是就上街胡乱买东西,有用无用都买,有钱无钱都买。于是就想方设法玩耍,胡成精,脸上抹得五花八门,出门见大小亲友也不知道害臊。此说甚妙。
腊八天不吃通常的腊八粥而吃所谓的雀儿头,在我来说,闻所未闻。不过略想一想,也许这雀儿头仍是腊八粥的一种,或者是它的派生物。不也是用小米或大米粥做基础么?不也是粘粘糊糊的食品么?广东人把煮有心肝肺的大米稀饭叫做“状元及第粥”,陇州人把拌以雀儿头和菜蔬而且调了辣椒的大小米稀饭当做腊八粥,不也是一样的道理么?
在我写好这篇小文以后,陇县老教师阎宗宇来信指出:陇县人在腊月初八也吃腊八粥,不同的是要在这粥中加上“雀儿头”。群众相互祝福时说:“你家的腊八粥内有没有雀儿头?”若是有,便是稍富裕些的家境,没有,能喝一碗普通的腊八粥,也算是过了“小年”。他的说法是合乎实际的。当然,还应该特别强调地加一句说:陇县人吃的腊八粥,是调了辣椒的。南北各地,喝稀粥极少有调辣椒的吧?这一点,实实在在是应该大书特书的。准确点说,雀儿头是陇州人特有的一种腊八粥,是腊八粥家族中一朵雅致清秀、独一无二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