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日久的三鹿命运,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日前,石家庄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证实三鹿公司已经正式进入破产程序。而最新消息称,已经在押的三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长兼总经理田文华,将于12月31日出庭受审,并有专家预测,以田文华可能被控的罪名,最高可判死刑。
田文华的个人命运,自当交予法律定夺。但三鹿破产案的背后,却不可避免地牵扯一系列复杂的法律关系和经济纠葛,并由此衍生出敏感的社会影响,绝非一桩单纯的企业破产案那般简单。“结石宝宝”的家属、三鹿公司职工、三鹿奶粉的代理商、供货商及社会舆论,都对这桩破产案件保持高度的敏感和关注。而从三鹿现有的资产状况来看,无论对其资产如何处置,都无法平衡上述各方的利益诉求。在法律程序之外,必须在政府主导下,以综合手段和更大的社会成本,为这一事件善后。三鹿虽然以“死”谢罪,但其对社会造成的伤害和损失,却远远没有结束。
据石家庄市政府通报,经财务审计和资产评估,截至10月31日,三鹿集团资产总额为15.61亿元,总负债为17.62亿元,净资产为-2.01亿元。仅就资产状况而言,三鹿早该进入破产程序。以如此资不抵债的现状,即使将其剩余资产全部变现,也无力承担“结石宝宝”们的巨额赔偿。这一状况,或许正是“结石宝宝”家属的赔偿诉讼,迟迟未能进入法律程序的原因之一。而据石家庄市政府披露,在三鹿集团原有的-2.01亿元资产之外,三鹿集团又借款9.02亿元,付给全国奶协,用于支付患病婴幼儿的治疗和赔偿费用,由此也使三鹿集团的负资产达到了11.03亿元。进入破产程序之前借入巨款,有利于对“结石宝宝”的救治和赔偿,也暗合了卫生部此前披露的赔偿方案,即由国家和三鹿等22家涉案奶企共同承担赔偿费用的方案。
但是,这一看似符合企业社会责任,也有利于受害者赔偿的债务安排,却不可能随着三鹿的破产而一笔勾销。对于那些被三鹿拖垮的代理商和供货商而言,不免陷入既不可能与“结石宝宝”争利,又很可能在三鹿破产过程中血本无归的两难境地。
目前获知的信息是,石家庄市政府已经将部分政府大院和一家下属酒店抵押给银行以筹措资金,并向代理商和供货商做出逐步还款的承诺。由政府出面做出如此承诺,固然可以减少代理商、供货商的损失,降低可能的社会波动,但由一家企业的不良行为,而导致国家和地方政府的巨额损失,并间接转化为纳税人的损失,于情、于理、于法,都令公众难以接受。
况且,在可以参与三鹿破产诉讼,并力争挽回损失的企业之外,那些围绕着三鹿的发展而投入奶牛养殖的奶牛户、奶牛村,其损失又该如何计算、如何挽回呢?因三聚氰胺奶粉而陷入全面萧条的中国乳品业,又得经过多少年的艰苦挣扎,才可能恢复信誉和元气?进而,全社会因三聚氰胺等事件而对食品安全的普遍担忧,及由此付出的巨额社会成本,又该找谁去买单呢?
回顾三鹿集团的发展历程,由一家以街道妇女为骨干,以32头奶牛和170只奶羊为家底,发展成为品牌价值和年销售额均过百亿的大型企业,其成绩也堪称辉煌。但是,在激烈乃至惨烈的市场竞争中,不计后果的粗放经营和盲目扩张,使三鹿和其他乳品企业,一同在看似繁荣的市场中为自己和消费者埋下无数“地雷”。在三聚氰胺事件中,三鹿和蒙牛、伊利等国内乳业一线品牌无一幸免,可见曾经的无序竞争和虚假繁荣,使中国乳业陷入全行业的道德危机和信誉危机。
如今,三鹿破产,以“死”谢罪。一手把三鹿带上发展巅峰,又亲手将其打入谷底的田文华,也将面对法律的严惩。但无论三鹿对“结石宝宝”作出怎样的赔偿,也无论田文华会面对怎样的惩罚,都不会有人由此而感到快慰,却只会是一声深长的叹息,为那些失去生命或还在与结石苦斗的宝宝;为曾经福泽百姓、辉煌一时,如今却罪孽深重、一朝陨灭的三鹿;也为全社会因此而付出的道义成本。三鹿其实是一个隐喻,每家企业、每个个人,都应该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和困境。 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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