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市政协重点促办“完善食品安全监督体制”提案专题协商会上，市食品药品监管局负责人在发言中一番“自我表扬”，不幸被政协委员现场叫停，于是成为一个新闻事件。在食品安全问题饱受公众腹诽的语境下，食品监管官员“自我表扬”被喝止并在网上遭遇啧言与嘲讽，有可能在现代官场留下不光彩的一页。

讲话被打断，要么是因为太精彩，掌声雷动，欢呼热烈，要么是由于极其“扯淡”，让人不堪忍受。对于前不久发生的染色馒头事件，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管局负责人若无其事，一二三四喋喋不休地表功显能，似乎此次事件其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幸好是官方会议，如果普通消费者与会，不把其赶下台才怪。

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管局负责人“自我表扬”并非孤本，这些话在官场有广谱适应性，即使用于事故调查会也算不得特别。如果不健忘，公众应该记得早两年河南渑池县因长期非法开采酿成26人死亡的矿难，但该县副县长在上级组织的调查会上，还念念不忘地为自己“评功摆好”，被一句“说说你的问题”打断而传为笑谈。“自我表扬”的官员屡屡在非常时期冒出头来，成为舆论抨击的靶子。

“少讲点成绩、多谈些问题”，政协委员“硬”了一回。尽管这属于“隔墙丢砖头”，砸中了食品监管官员，但政协委员一盆冷水泼向那些回避矛盾、不敢直面问题，缺乏听取民意雅量的政府官员，能否惊醒“梦中人”暂不去说，政协委员多一些“硬茬”，政府工作或许会多几许清醒。从这个意义上说，政协委员对“自我表扬”的官员“发威”，是值得称道的。

每每出现食品安全事件，公众格外在意监管部门对待问题的态度，这当然符合情理。如果监管者都像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管局负责人那样，在食品安全事件发生后尚能保持如此的“平常心”，“潘多拉盒子”就永远无法关上。但问题的另一面是，在食品安全监管领域，面对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质询，负有监管责任的政府官员如果换上一副截然相反的面孔，在媒体和公众面前捶胸顿足，声泪俱下，满脸是“下不为例”的凝重，困扰公众的食品安全问题就应声消解了吗？

如此说来或有“抬杠”之嫌。在现实中，有的地方出了大事，领导三番五次出来道歉，在媒体面前痛不欲生，在动员会上义正辞严，在百姓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出镜率和曝光率大增，不仅容易得到公众的理解，往往还顺带落个不错的口碑，弄一顶“个性官员”的帽子戴戴。但一时的快意和风光过后，却鲜见令人满意的“下回分解”。从坏事里找出“好事”，从负面里发现“正面”，把工作失误粉饰成工作业绩，老百姓见怪不惊了。

面对治下发生的公共事件，不是首先反省自己的过失，主动承担责任，思忖将功补过，而是本能地以“自我表扬”来掩盖错误、推卸责任，这显然是不合时宜和不识时务，是“犯傻”。虽说“态度决定一切”，但面对危机口若悬河，信誓旦旦，“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是不付诸行动，这是“作秀”，这类官员比因为犯傻而被打断发言，其面目更可憎，也更加值得警惕。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既然犯傻“讲官话”的风险是明摆着的，那么遇事就作秀“讲人话”，官员们实现话语体系转换的能力并不阙如，就像梁实秋先生在《脸谱》一文中所说，“外面摆着一副面孔，在适当的时候呱嗒一声如帘子一般卷起，另露出一副面孔。”在民智开启的网络时代，政府官员日益注重网络舆情下的“发声”对策，像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管局负责人那样“犯傻”的官员虽不至于销匿，但总体上应该会与日俱减。对于犯傻“讲官话”的当然要打断，对于作秀“讲人话”的官员呢？

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管局官员“讲官话”被打断，这无疑是好事。倘若这回该负责人貌似“讲人话”，装模作样痛哭流涕一番，其实内心老大不服气，对于公众而言，话听起来是舒服多了，甚至还很过瘾。结果却是人家搞些花活应付舆论，这事就过去了，说起来治了标，本还放在那里。仅仅与民意在表象上契合的所谓态度，很多时候是靠不住的。

官员说话“犯傻”或“作秀”，都是同根生的两个树杈，这个根就是对行政伦理的背离和权力责任担当的溃退。分辨官员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不必死盯其在某些场合的态度如何，“自我表扬”也好，痛哭流涕也罢，最终要看其当众“表演”之后的“下回分解”，所谓“察其言观其行”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