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

黑作坊藏身甘区棚户区 半岛晨报记者暗访追踪20天

追访

每天至少产5000斤送往各大批发市场

检测

铝含量超标3.5倍焖子疑似添加明矾

在大连一些食品批发市场，“老陈焖子”可谓名气不小。究其原因，一是价格低廉、送货风雨不误；二是市场占有量大，经估算每年产量可达800吨以上。然而，据知情人反映，“老陈焖子”由黑作坊生产，产品质量存在严重问题。4月14日以来，记者耗时20天暗访追踪，揭开了其产品加工和销售的黑幕。经权威机构对“老陈焖子”样本检测，铝元素超标3.5倍。知情人说，此种情况极有可能是超标添加明矾引起的。食品安全专家表示，如果市民长期大量食用铝超标焖子，罹患老年痴呆症的风险将显著增加。

记者3次探访蹲守12小时

●第一次探访：

4月14日12时

●第二次探访：

4月16日凌晨2时

●第三次探访：

5月5日14时

接到知情人报料后，记者先后3次对“老陈焖子”生产场所进行探访，结果发现，每次探访时均有工人在作坊内忙碌。加工焖子需要热量。在院子的角落里，立着一个烟囱，连通着制作焖子的锅具。记者蹲在墙头上，把手伸进烟囱口，里面流动的气体有些烫手。在记者3次探访一共蹲守的12个小时里，烟囱口始终在喷出热气。

年产量或超800吨

记者估算车上有200袋焖子，总重达到了3000斤。据知情人称，男子每天早晚各送货一次，每天至少生产焖子5000斤，高峰时可达8000斤；并且，除了春节等节日停工外，作坊始终处于开工状态。根据记者估算，男子单次送货就达到了3000斤，如果每天送两次货，每天将有6000斤焖子流入市场。由此可见，知情人提供的说法有一定可靠性。按照知情人提供的最少量（5000斤）计算，每年生产300多天，估计“老陈焖子”的年产销量可能超过800吨。

教你辨别“明矾焖子”

从颜色上看，添加了明矾后的焖子呈现深绿色，而未添加明矾的则发白或为淡绿色；

从口感上看，添加了明矾后的焖子有韧劲、有弹性，比未添加明矾的焖子更筋道。

暗访

“老陈焖子”藏身棚户区不分昼夜生产

4月16日凌晨2时，甘井子区工兴路。刺骨的冷风吹过，把重型卡车卷起的沙尘抛向天空，又落在了路旁的棚户区里。

这是一个偏僻的去处，棚户区内绝大多数人家都黑着灯。除了施工车辆，极少有其他车辆来到这里。记者放轻了脚步，还是引来了一阵狗吠声。棚户区里，一户人家虚掩着小院的铁门。门缝里，透射出白炽灯的光芒。从路边走到门前，需要穿过狭长的小巷。巷子里堆放着杂物，散发出阵阵的霉烂气味。此刻，小院里传来了某种加工设备作业的声响。

记者绕到小院后方，爬上了墙头，隔着铁丝网看到，小院后方搭建了个半露天的加工场地，面积约有上百平方米，未露天部分仅以石棉瓦覆盖。场地内，桌子上码放着刚加工好的焖子。由于视线受阻，记者能看到的焖子约有五六百斤。不过，已加工好的焖子显然还不止这些，一名穿着白衣的工人把成品焖子陆续搬到这里。

此处黑作坊所生产的焖子，就是在市场上名气不小的“老陈焖子”。据知情人反映，“老陈焖子”每天不分昼夜生产，工人也分成数个班次实行倒班。

作坊的大门常年紧闭，对于院子里在干什么，附近的居民也说不清楚。“他们在这里租房有些年头了，挺神秘的。只是能听到他们半夜还不消停，搞得我们连觉都睡不好。”

追踪

每天至少生产5000斤送往各大批发市场

面包车凌晨4点来装货

为了查清“老陈焖子”的销售流向，4月16日凌晨3时，记者在工兴路道边守候。

凌晨3时30分，一辆国产越野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此时，原本虚掩的院门突然大开，一名女子用小推车推着上百斤焖子，径直来到越野车旁。车上没有下来人，女子打开车门后，把焖子装进了车里。很快，越野车发动后消失在了夜幕中。“这些都是‘散客’，要么是餐馆用，要么批发回去到小市场卖。”知情人说，真正往大型批发市场送货的，还在后头。那是一辆车牌号为“辽bq3**1”的微型面包车，每天风雨不误地到作坊拉货。

凌晨4时，“辽bq3**1”果然出现在视线里。工兴路上有几处破损大坑，都被这辆车轻巧地躲过，显然是对路况比较熟悉。面包车停靠在路边稍作停顿后，便把车倒进了巷子里，直到车尾险些顶到了作坊的大门上，司机才把车停下来。几乎就在同时，院子门口冒出数名男女，往面包车上装货。

把焖子送进金三角市场

记者把车开到前方路口等待。20分钟后，“辽bq3**1”出现了，车辆沿着工兴路，经文体南街向东方路方向驶去。

记者也立即发动车辆，跟了上去。“辽bq3**1”行驶速度超过了每小时70公里，在文体南街红绿灯路口，“辽bq3**1”趁着绿灯变黄前冲过了路口，而记者所驾车辆则遇到了红灯。等交通指示灯再次变绿时，“辽bq3**1”已经不见了踪影。

记者决定，把车开到金三角综合批发市场的食品区，等待“辽bq3**1”出现。凌晨5时，“辽bq3**1”驶入了食品送货区。一名中年男子下车后，打开了面包车的后门。记者看到，面包车后排座位已经放倒，粗略统计，车内装着约200袋焖子。男子搬下几十袋焖子，然后把车门关闭，提着焖子向市场内走去。

销往本市多家批发市场

男子轻车熟路地在市场里穿行，很快，他手里的焖子就空了。而后，他返回面包车旁，打开了车后门。就在此时，记者上前表示，自己是经营饭店的，厨师要求买菜时顺便进点焖子。

但话刚说到一半，男子冷冷地打断了记者，“你干什么的？”记者把上述话重复了一遍。

男子又问，“饭店开在哪里？”记者表示，饭店开在沙河口区马栏广场。男子反复打量着记者，最后才说，“你要多少？15元一袋，每袋15斤。”

记者从男子手中购买了一整袋焖子，然后离开了。留守在车旁的另一路记者观察发现，男子又往金三角市场内送了一次货，而后驱车离开了。离开时，车内的焖子还剩下不少。据知情人介绍，除了金三角市场外，“老陈焖子”在本市另外几家批发市场也有销售。

专家解读

常吃铝超标焖子，罹患老年痴呆症风险增大

“明矾是可以添加到焖子当中去的，但不能超量添加。”对此，食品安全专家、国际食品包装协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董金狮说，明矾的学名叫十二水合硫酸铝钾，常用于加工油条等面食制品，用于增加口感（筋道、强韧）、防腐等作用，但它本身具有一定的毒性。

董金狮说，作为食品添加剂，明矾被食用后，基本不能排出体外，可能会永远沉积在人体内。如果人长期大量食用铝超标食品，将提前出现脑萎缩、痴呆等症状，影响儿童智力，引发老年痴呆等病症；对于孕妇来讲，可能会导致流产。

对于“老陈焖子”出现的铝超标等问题，董金狮说，应从3个方面来看待和处理这一问题。

其一，如果“老陈焖子”确实使用了明矾作为添加剂，首先要搞清楚是工业明矾还是食品级明矾。工业明矾多用于制造颜料、镀铜、澄清剂、媒染剂、净水剂等，里面可能含有铅、镉等重金属，对人体危害较大；其二，明矾不能够超量、超范围使用，违者已经触犯了法律；其三，对于添加明矾的食品，产品包装上一定要明确标注。而记者发现，“老陈焖子”外包装上没有关于任何成分的标注。

每周一碗“老陈焖子”，体内铝含量即超安全限值

据董金狮介绍，目前很多国家仍允许使用含铝食品添加剂，但其标准却远远严于我国的限量标准。以某些欧洲国家为例，根据欧盟食品安全局规定，饮食中铝的每周允许摄入量（twi）为每千克体重1毫克。我国关于铝残留限量的标准是针对产品而制定的，而欧盟标准则是对人体健康的评估限量而制定的。

根据欧盟标准，以一个体重50千克的女孩为例，她每周吃一小碗（3两重）的“老陈焖子”，即可超过安全限值。

检测

铝超标3.5倍疑似添加明矾

“老陈焖子”疑似添加明矾

在“老陈焖子”包装袋上，既没有生产地址、企业名称、联系方式等生产企业信息，也没有食品安全认证标识，仅仅是用普通的塑料包装袋包裹。严格来讲，“老陈焖子”并不是企业打造的品牌，而是市场业主为它起的代号――黑作坊的经营者姓陈，一个操着庄河口音的中年男子。

记者拿起“老陈焖子”仔细观察，发现焖子内夹杂着不明黑色污物。拿到灯光下看，焖子呈现出墨绿色。较之正规企业生产的焖子，“老陈焖子”颜色偏重，而正常的焖子则颜色发白。

知情人曾看到，有运送明矾的车辆停放在作坊门口，“一次能进一吨明矾，都堆在仓库里。凡是这种发绿的焖子，添加明矾的可能性非常大。”但记者发现，知情人所指称的仓库大门常年关闭，因而无法一窥究竟。

经检验铝含量超标3.5倍

明矾用于食品加工，可以通过测定食品中铝元素的含量，侧面对这一问题给予相应的佐证。

4月16日，记者拿着焖子样品，来到西岗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西岗区食品安全检验监测中心），对样品质量进行委托检验。该中心检测结果具有法律效力。

检验的内容为样品中的铝含量。据悉，检测依据为gb/t5009.182-2003《面制食品中铝的测定》。

经过初检、复检等程序，一周后记者拿到了检测结果。结果显示，每千克样品焖子中的铝含量高达455.4毫克。而据检验人员介绍，国家《食品添加剂卫生使用标准》规定，铝残留量不得超过100毫克/千克；《食品中污染物限量》对面制食品中的铝限量同样为100毫克/千克。也就是说，“老陈焖子”样品中铝元素超标3.5倍。

质疑

“正规军”缘何没干过黑作坊?

价格低廉成大批量销售主要原因

“受到‘老陈焖子’等一些黑作坊的冲击，我们正规企业不好干啊。”采访中，一名自称是正规焖子生产企业的负责人告诉记者，这种来自市场层面的压力主要出现在价格方面。

记者在金三角市场走访发现，“老陈焖子”销售给批发摊位的价格为每元1斤，而批发摊位再向外批发，售价则为每斤1.2元。

“而我们销售给批发单位的单价为每斤1.3元至1.5元，高于黑作坊的价格。”负责人说，别小看每斤3角、5角的差价，对于走货量比较大的批发商而言，1000斤焖子可能就是300元、500元的利差。“要是换成你，你会进谁家的货呢？”负责人说，价格低廉、批发商过于追求利益而忽视产品质量，成了黑作坊生产的问题焖子能够大批量销售的主要原因。

算账

每斤一元批发价，正规企业等于白干

那么，黑作坊产品的价格为何会如此低呢？对此，负责人给记者算了一笔账。

以原材料干地瓜粉为例，质量较好的地瓜粉每斤进价3元左右。每斤地瓜粉配5斤水，能做出6斤焖子。仅是用于购买地瓜粉的成本，每斤焖子就要摊掉5角钱。正规企业制作焖子，增加口感、防腐往往会使用脱氢乙酸钠，但这个价格比较贵，而铝制剂则便宜很多。如果把场地、水电、人工、物流等成本都算上，每斤1元的批发价对于正规企业来讲，也仅仅是“闹个白干”。而黑作坊的场地不受限制，租金也便宜，从原材料、添加剂、场地等成本上有较大优势，“即便是便宜一些，利润还是很可观。”

●1斤地瓜粉（3元）+5斤水=6斤焖子

●“老陈焖子”批发价每斤1元

●正规企业批发价每斤1.3元至1.5元

●正规企业制作焖子会使用脱氢乙酸钠，但价格比较高。还有场地、水电、人工、物流等成本。

●黑作坊不受场地限制、租金也便宜。添加的铝制剂也便宜很多

新闻链接

夫妻生产铝超标拉皮被判刑

无营业执照和相关手续，葫芦岛市一对夫妻就开始租房屋开黑作坊，在9个月内先后用木薯粉、双乙酸钠和国家明令禁止添加用于粉条的明矾生产食用拉皮，销售金额达30万元。经辽宁省产品质量监督检验院检验，这对无良夫妻生产的拉皮铝含量为每千克59.5mg（添加明矾后在食品中以铝的状态存在），不符合标准要求。

去年12月，葫芦岛市龙港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法院认为，王某、姜某无视国法，在产品中掺杂明矾，其行为已触犯国家刑法，但鉴于王某、姜某自愿认罪，主动缴纳罚金，可以酌情从轻处罚，法院依法对二人处以缓刑。被告人王某、姜某分别以犯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一审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并分别被处罚金人民币15万元。本报特别报道组文/图（报料人：王女士；线索费：100元）半岛晨报有奖报料热线824888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