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亚的橘子素来享有盛名，你也许觉得这应当归功于“黄金州”丰沛的阳光和肥沃的土壤，但事实并非如此，完美橘子是人工设计的结果——从种籽含量到果皮弧度，它成长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设计，并动用了基因变异和无人机管理等种种技术。可以想像，未来我们还将拥有更多类似的完美水果。只是，一切刻意而为的世界也许并不那么有趣。

    多数美国人都在超市见过它。在许多地方，它的品牌———Cuties———已经成为橘子的代名词，就像Kleenex成为面巾纸的代名词一样。产于加利福尼亚的Cuties如今已成当地橘子首要品种，几乎要把其他同类从加州的土地上挤走。它被装在柳条箱或者网袋里，贴着标签，上面是一只微笑的橘子，正从拉链拉开的橘皮中露出脸来。这欢乐的形象让人想起它的名号———“拉链水果”———因为它的皮像拉链一样容易剥开。

    容易剥皮只是这种橘子在市场上大行其道的原因之一。此外它还无籽、味甜、体型娇小。靠着这四个“独一无二的卖点”，生产它的Paramount Citrus建立了一个帝国。去年12月，Paramount Citrus投入2000万美元做广告，推广Cuties。为时15秒的广告开头是一个稚嫩的童音在发问：“你知道为什么Cuties这么小吗？”然后一个小小的手臂伸到橱柜台面，从碗里抓走一只桔子，那个声音回答，“因为孩子的手小。”在另外一则广告里，一个穿着芭蕾舞短裙的女孩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桔子，那个声音问：“你知道为什么Cuties没有籽吗？”“因为孩子讨厌去籽。”在第三则广告中，一个小男孩盘腿坐在地上，剥着橘子。“你知道为什么Cuties这么容易剥皮吗？”那个声音问。“这样孩子就能剥皮了。”每段广告都用同样的宣传口号结尾：“孩子喜欢Cuties，因为Cuties是专为孩子打造。”

    这很有效。根据美国农业部2010年加州柑桔种植面积报告，从2002年到2010年，该州柑桔种植面积翻了将近三番，而Cuties的种植面积即将超越巴伦西亚桔和柠檬种植面积之和。在圣华金谷地区销售柑桔的SunPacific公司的总经理艾尔·贝茨说，Cuties增长速度超过其他任何柑桔品种。

    当然，很少有人注意到它的崛起，因为在普通人看来，食杂店里各种橘子的唯一区别就在于那块指甲大的标签。直到看到Cuties的广告，我才突然意识到，作为一种消费品，它具有某种特殊性。我很震惊广告说这种水果是为孩子“打造”的，不禁暗自猜它是否经过了某种人工改造。撇开对基因改造食品的恐惧不谈，我最吃惊的是广告专门强调它的外形和结构特征，本质上说这是在庆祝一枚水果的理想设计。

    我就这样接近了问题的边缘。虽然身边有很多工业产品经过精心设计，以达到占据市场的目的，但我们很少想到自己菜篮子里的农业产品也进行过有意识的严格设计。

    当一种新的水果从育种场里“毕业”、进入消费世界，它需要一个名字。但不是随便取个名字就行的。农业科学家发现，公众更喜欢双音节的词———特别是那些耳熟能详、听起来很积极、又能明确指向这种水果特性的词儿。因此，当Citrus Reticulata Blanco V I765被研究出来，准备闪亮登场时，创造者给它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糖果”(Tango)。

    “糖果”是加州大学河滨分校二十多年的研究成果。就像任何设计一样，研究“糖果”是为了解决一个问题。“它的前代太多籽了。”植物遗传学者米卡尔·罗斯说，他和果树培育者蒂姆·威廉姆斯一起，负责创造“糖果”。“所以1990年代我们启动一项研究项目，想为这个种系开发出无籽品种，因为市场需要。”

    罗斯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制造”可以大卖的柑桔类水果。“糖果”前代固有的特性———个小，味甜，易剥皮———使得它成为极好的改造对象。只要再实现无籽，其销售行情就会大为改观。2005年加州大学河滨分校所做的一项研究估计，无籽橘子比有籽品种带来的收入多三四倍。

    “糖果”就是罗斯和威廉姆斯给出的解决方案。无籽使它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方便食品，无须加工就可以放入食品公司生产的果卷。研究者从W.Murcott Afourer橘树上取下遗传样板。“水果变种不需要用种子来繁殖，”罗斯解释说，“我们用枝条———从树上取下铅笔那么大的组织———上面有休眠芽，然后让它们接受放射照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