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货车间环境杂乱，地上污水横流

深夜12点，胶州市油坊台子村村郊漆黑一片，村民都在熟睡中。一排不起眼的厂房从外面看静悄悄的，然而厂房里大约7名员工却在忙着包装加工出来的酱货，包括烤肠、猪头肉、鸡、鸡肝、猪肝等。你可能想不到，沃尔玛、佳世客等大超市的部分熟食就是在这里加工的。

12月2日，记者应聘成为这家加工厂的夜班工人。虽然厂里规定包装酱货必须戴手套，但员工却常常赤手上阵；有专门的消毒池，但对夜班员工来说几乎成摆设；包装车间的地上有一层脏水，让人作呕；烤肠掉到地上，拿起来照样包装给超市卖。工厂的货发往市内四区部分大超市，郊区超市就更多了，而且发往郊区的酱货大多不用贴QS标志。

应聘没办健康证，先上岗干活

面试顺利，工资不太高

12月2日上午，记者拨通了青岛巴子食品有限公司的电话，询问是否招聘员工。“我们这儿现在正在招人，你方便的话就过来一趟吧，面个试，如果合适的话就给你办入职手续。”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答复记者。“面试需要带什么证件吗？”“带上你的身份证吧。”工作人员说，“其他的就不用了，直接过来就行。”

12月2日下午4时，记者来到了位于胶州市油坊台子村附近的青岛巴子食品有限公司。从外观上看，巴子食品有限公司的厂区并不算大，由一座两层的办公楼和一片生产车间组成。厂区内停放着几辆小货车，车身上都印有“巴子食品”的标志。

记者走进办公楼，找到了负责给记者面试的办公室高主任。面试并不复杂，高主任首先简单问了问记者的家乡、年龄，以及之前干过什么工作。随后，她将记者的身份证拿走复印了一份，并告诉记者，“今天有点晚了，我们快下班了，明天你带着六张一寸彩色照片再过来一趟，我给你办办手续。”

高主任又跟记者介绍了一下公司的待遇标准。“我们这边可以给你提供免费住宿，你刚上班，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不低于1600元，转正以后，工资是不会低于2000元的。”她顿了顿说，“不过你在我们在这儿得干到大年三十才能放假，过年的时候正是我们厂最忙的时候，外省的可以提前点回家，但也就能提前一天。”

没健康证先上岗干活

正在记者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高主任又叫住了记者，她问，“你有健康证吗？”记者没有办理健康证，只能如实回答。

“我们这儿是做食品行业的，都得要健康证。”高主任说，“不过你刚来，没办也没事，先这么干着吧。过阵子厂子会拉着你们统一去体检，到时候你办上健康证就行，办证的钱得你们自己出。”

而记者在打工期间也同其他工人聊到过健康证的问题。工人杨大姐表示，这儿的员工基本都办有健康证，“你不用急，过阵子厂里就拉着你去医院体检了。”不过杨大姐还告诉记者，他们的健康证现在并没有拿到手，都在公司那里放着，等到离职的时候才能拿到健康证。“我们拿着也没用，健康证都是公司应付上头检查的。”杨大姐解释说。

12月3日上午9时，记者再次来到了巴子食品有限公司。高主任拿出了几张员工入职的表格，让记者填写一些个人基本信息，又交给记者三份劳动合同，让记者签上名字。不过记者注意到，在她提供的劳动合同里工作期限是从2012年1月1日开始的，而且工资也并不像她最初介绍的那样“不低于1600元”，合同上的工资为每月1200元。高主任解释说，这是上头要求的，必须这么写，“工资你放心就行了，不会少的。”

高主任还向记者介绍说，巴子食品厂分为四个生产车间，清洗、灌肠、蒸煮、包装，而具体分配到哪个车间，要由生产部负责人来确定。最后，记者被分配到了包装车间，上的是夜班，工作时间从晚上8时到第二天凌晨3时左右。

卧底消毒器具成摆设，赤手装酱货

夜班工人，消毒池成摆设

随后，黄师傅带着记者准备进入车间，记者走出更衣室后要经过一个水鞋消毒池。“这里面都是84消毒液，专门给水鞋消毒的。”黄师傅告诉记者。

记者确实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但是这个水鞋消毒池里的水很浑浊，有不少杂物和脏东西。黄师傅也只是带着记者从消毒池里蹚了一下，水鞋还是很脏。

据工友介绍，巴子食品有限公司的四个车间中只有包装车间需要上晚班，而不少工人选择上晚班的原因是晚班的管理相对松一点。

“晚班没有领导在，干活自由一些。”工友老丁说完还给记者举了个例子，“你要是上白班的话，帽子必须盖住头发，头发不能露出来，不然就得罚钱，咱们上晚班的想怎么戴都行。还有就是白班上班之前都得到消毒池去洗手，咱们这儿也不用。”记者在暗访期间的确发现，工人没有进行任何消毒措施，在夜班工人这里，消毒这一步骤俨然已经成了摆设。

在夜班厂房内记者看到，大部分员工穿着工作服，但班长比较自由，上身穿着普通衣服。

赤手装酱货，车间污水横流

12月4日晚上，黄师傅安排老丁专门带记者，教如何包装，如果活干不好，一周后记者得自行离开。当然工资方面的规定就更明确了，7天内离职是没有工资的，白干。

晚上干的第一个活就是运筐子，用小推车，需要运几十个。这些筐子堆放在专门的车间内，运到包装车间后装酱货。

20时左右，在包装车间内，记者看到白天加工好的烤肠、猪头肉、鸡、鸡肝、猪肝等已经陈放好了。车间内的地面上有一层水，西侧有片瓷砖破损了，存了不少污水。进门口的地方有个洗手池，污水从池子里流出，不远处就是加工完的熟食，卫生状况很差。

老丁带着记者干活，第一个任务就是称重，从烤肠到熏鱼。几十斤重的一箱烤肠需要一下倒在秤上。老丁其中一只手上戴了一次性手套。称重需触摸到烤肠，而老丁的另一只手则是赤裸的，直接与烤肠零距离接触。当烤肠斤两不够的时候，老丁直接赤手从筐子里拿烤肠，手套成了摆设。

当然，佩戴手套装货是工厂的规定，晚上的时候，黄师傅也是这么要求的，但执行下来，员工们打折很明显。记者看到，车间内并不缺一次性手套。

火腿掉地上，拿起来继续包装

一筐烤肠很有分量，记者是新手，往往没法一次性倒干净。老丁看不下去了，亲自给记者示范。然而在倒的过程中，有烤肠从筐子里掉在了地上，地上有水渍。老丁没有片刻犹豫，拿起烤肠就放在了秤上。

刚开始记者还很惊讶，然而整个晚上下来已经习以为常。后来在包装熏鸡的过程中，也有熏鸡掉在地上的情况，结果也是一样，捡起来照常包装。

酱货从成品库拉出来之后，记者还要跟着老员工丁师傅一起给每种酱货称重。称重时，丁师傅把食品箱搬到电子磅秤上之后，还要用手去拨弄一下酱货，调整位置。记者注意到，丁师傅的左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但右手却没有，称重时他大部分都是用右手来调整酱货位置，手直接跟酱货接触。

“为什么你一只手戴手套，另一只手却不戴呢？”记者很费解。丁师傅指了指左手大拇指上的伤口对记者说，“我左手手指伤到了，已经包完了，这才戴上手套，要不是手上有伤，我左手都不用戴。”

随后，陆续有工人进来给熏鸡套上包装袋，这些工人的手也没有戴手套。他们把塑料包装套在手上，用袋子包裹着去装熏鸡，然后一个反手就包装好了。

包装完熏鸡，记者被叫去和其他几位工人一起给烤肠和蒜肠贴标签。贴标签的工作不免要用手接触香肠。“咱们这个活不需要戴手套吗？”记者问道。

“没事，戴什么手套，直接用手就行。”一位大姐答复。说完，她就赤手拿起一根香肠，贴上标签后随手扔到后面的空食品箱里。

做完这一系列工作，记者正式开始配货。这时候，车间主管陈姐才拿来一小袋一次性手套，“你拿一只手套戴上，哪个手装货戴哪个手，戴一只手就行。”陈姐说。

和丁师傅一起给酱货称重时，由于有些食品箱里酱货比较少，丁师傅要把两箱的酱货并到一个箱子里。丁师傅的手法很娴熟，他把一个箱子高高抬起，然后在空中手腕一翻，一箱子酱货就直接盖下来。这种方法虽然挺方便，但如果手里的箱子没有对准下方的食品箱，酱货就会掉在地上。丁师傅在倒一箱烤肠时，两根烤肠就直接掉在了地上，还沾上了污水。他把烤肠捡了起来，用手擦了擦，就放进了食品箱中。已经沾上了污水，难道不冲洗一下就直接装箱吗？丁师傅显得很不以为然。“这个没事，用手擦擦就行！”

在后面的配货过程中，记者也发现常有酱货掉在地上，工人们的处理办法一般也和丁师傅一样，只是用手擦一擦，继续配货；有些工人则用车间里的湿毛巾擦擦，擦完后放进食品箱。

在配货中，大部分酱货都需要称重，如果高出订单上的重量很多，就要把多余的酱货拿出来。记者发现，不少工人为了省事，并没有将多余的酱货放回原来的食品箱，而是随手放在了配货的桌上，因此配货桌子的电子秤旁边堆满了各种酱货。

发货酱货销路广，不少摆进大超市

不少酱货流入大超市

配货之前，每位工人都要去黄师傅和车间主管陈姐那里领一张小纸条，还要签上自己的名字。记者询问工人得知，配货就是靠这一张张小纸条。“上边标清楚了每样酱货需要多少，发到哪。”工人于姐对记者说，“比如你看这张纸条，猪头肉这一栏后边写着个3，就是要称3公斤的猪头肉；不过还有些超市不按斤要，就会在后边注明几块猪头肉。”

小纸条的上方还写有需要供货的位置，不过很简略，如即墨的几家店面就用即一、即二、即三等代码来表示。于姐还特别叮嘱记者，配货一定要仔细，“这些纸条上可写着咱们的名字呢，千万别出差错。”于姐说，“配好的货，陈姐跟黄师傅还会再过秤检查一遍，你细心点就行。”

记者配完货还要把小纸条放进装好的食品箱，然后再将食品箱送到陈姐那里，陈姐对着小纸条一件一件地称重。最后，这些纸条还会被放回食品箱，盖上盖子装车运走，送往各家超市、商场。

记者卧底发现，佳世客、沃尔玛等超市以及即墨、棘洪滩、胶州等地是酱货加工厂主要的供货区域。在包装车间内，四周墙上写满了供货地点的标签，出货量非常大。让记者意外的是，市内四区的不少大超市也用他们的酱货，佳世客、沃尔玛等赫然在列。

在包装酱货的过程中记者发现，给郊区一些普通超市供货，产品要求比较少一些，熏鱼等产品根本不用贴QS标志，而市区个别超市要求很严格，则需要贴QS标志。

先把陈货配出去

搬完食品箱之后，黄师傅又分配给了记者新的任务，“你跟着小丁把成品库里的货拉出来，咱们过一会儿就准备配货了。”

成品库就跟配货车间相连，平时都关着门，门上还标明了成品库的温度为0℃到4℃。小丁是厂里的老员工了，他告诉记者，这个成品库用来存放做好的酱货，“白天蒸煮、灌肠车间把酱货做好之后，就全部放在这个成品库里，晚上咱们包装车间给这些货分配好，装车送走。”记者还注意到，成品库里的酱货都放在黄色食品箱里，食品箱的侧面还贴着一些小标签，上面标有数字。

“你看这个标签上写的是3，就说明这箱货是12月3日生产出来的，这里边大部分酱货都是今天白天做的。”小丁解释说，“但是也不一定，你看这边的标签上就写的是2，也就是昨天做出来的。咱们厂的成品库里基本就存两天的酱货，12月2日的比较少，今天配出去。”说完，小丁拿出了一张单子，上面写着巴子食品公司今天所要发走的酱货总量。而他就按照各种酱货所需要的数量，把食品箱从成品库搬到配货车间。不过记者和小丁按照单子搬完之后，成品库里还剩下了不少酱货，小丁说，先把陈货配出去。

三个小时后，记者开始配货，不过却发现香辣肠的颜色有些问题。大部分香辣肠比较正常，还有一小部分香辣肠的颜色偏深，香肠的表皮上也出现了皱纹。记者很费解，就询问了车间主管陈姐。“没事，这些颜色深点的是陈货，昨天做出来的。”陈姐看了看说，“不过你配货的时候可得注意点，陈货和陈货放在一起，新货和新货一块装，容易被发现。”

超市探访佳世客、沃尔玛都有巴子熟食

12月6日晚上7时，记者来到佳世客超市看到，巴子肉食在这儿专门设立了一个柜台。由于赶上“周二答谢日”活动，巴子肉食的烤鸭胸和熏鸡正在降价促销。巴子食品在佳世客超市中出售的熟食种类很多，包括鸭胸、牛肉、鸡胗、熏鸡、猪头肉等，不过大部分都是散货出售，由超市打包，所以柜台上并没有标注生产日期。柜台营业员告诉记者，这些熟食都是由巴子食品公司代工的，早晨刚刚送过来，应该是厂里边前一天做出来的。

随后，记者又来到了台东沃尔玛超市。这儿也有柜台专门销售巴子食品公司所生产的熟食，种类比佳世客超市更多，“大老粗”火腿、皮冻、鸡爪、烤肠等在沃尔玛都能买到。这儿的巴子熟食也以散货出售为主，只有“大老粗”火腿等个别几样产品带有巴子食品有限公司自己的包装。记者注意到，在大老粗火腿的包装上，生产日期一栏是空着的，火腿出厂时并没有注明，只是由沃尔玛超市在价格标签上打上了生产日期：2011年12月6日。沃尔玛超市售货员的说法和佳世客的如出一辙，“今天我们超市卖的这些熟食都是昨天厂子里边生产的，早晨他们送货过来，你放心行了。”

据记者了解，除了佳世客、沃尔玛这两家岛城大型超市外，青岛巴子食品有限公司还负责给崂山百货、家乐福等多家大型超市和商场供货，供应的熟食包括烤肠、蒜肠、猪蹄、猪头肉、鸡爪、熏鱼等几十种，巴子食品有限公司的供应范围还涵盖了胶州、即墨、棘洪滩等地。文/图本报记者（来源：半岛网-城市信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