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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津铭 制图
小小的绿豆搅了杭州很多市民的餐桌。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国绿豆之乡吉林洮南，当地的农民也为绿豆操心。2008年，1.8元/斤的收购价让种绿豆的农民大减。面对今年9元/斤的绿豆天价，农民手中没货。又到绿豆播种时，有了高价绿豆的刺激，洮南几乎家家户户大种绿豆，估计今年产量将创近10年的新高。但10月份收购后，绿豆会不会上演谷贱伤农的现代版“多收了三五斗”呢？资本和农产品之间，呈现怎样的博弈关系？
一亩绿豆赚上千把块豆农多种了三五亩
我国绿豆的种植大部分分布在我国东北地区，其年产量占全国总产量60%以上。其中，吉林洮南是中国的绿豆之乡，其产量占到东北地区绿豆总产量的70%以上。
洮南市地处吉林省西北部，是黑龙江、吉林、辽宁和内蒙古四省区交界点，也是国家级商品粮基地，生产玉米、高粱、水稻、大豆、绿豆、葵花、蓖麻、甜菜等农作物和经济作物。
刘阿姨是洮南市永茂乡头段村的村民，她家3口人，一共有12亩地，去年她主要种了玉米、大豆、葵花，今年一口气种了3亩多的绿豆。
“绿豆前几天都到10元一斤了，今年秋后即使5元一斤，也能赚几千元呢。”刘阿姨的3亩地一共用了14斤绿豆种，花了100元，主要是今年3月份买的种子，估计能产400多斤绿豆，按照今年8元的收购价，扣除农药、化肥等开支，大概能赚3000元。但如果按照往年2.5元/斤的收购价，估计只能赚个千把元。
绿豆对生长条件要求不苛刻，又省工夫，但产量却有限，农民一般把肥沃的土地播种大豆、葵花、玉米等定单农作物，把绿豆播种在相对贫瘠的土地上。
头段村的绿豆多数种在西边山地上，因为这里没有水井，只能靠天吃饭。“今年绿豆价格高，有地多的村民一下种了200多亩绿豆，价格高的话，肯定能赚大钱。”刘阿姨说，村里有400多户人家，都靠种地为生，今年绿豆价格涨了之后，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绿豆，但村民很少吃绿豆，几乎全部都卖掉。
洮南市永茂乡引蛟村的一位王姓村民告诉记者，每年5月20日到6月中旬期间为绿豆的主要播种期，现在村民都到地里种绿豆了。去年村里只播种了200多公顷绿豆，今年的绿豆播种面积在300公顷以上，占全村土地的20%~30%。附近一个中粮大户，一口气买了700斤绿豆种子，起码能种300亩地。
“10元一斤的绿豆，我活了大半辈子，还第一次见到呢，钱都被商贩赚去了，我们种地的还真没赚到多少。”这位王姓村民表示，他去年种的2亩绿豆，产量也只有200多斤，春节前卖给小商贩，只卖了700多元，也就赚了500元，如果放到5月初，能多赚1000元。
“如果没有严重的灾害，今年绿豆产量肯定是近10年来最大的一年。”记者从内蒙古和吉林的绿豆主产区获得的信息显示，今年农民播种绿豆的面积超过了往年。
2008年绿豆价格只有每斤1.8元左右，多数村民种绿豆甚至亏本，结果去年不少村民改种其他作物。去年引蛟村的200多公顷绿豆地，也就产了20吨绿豆，但多数村民在去年10月就把绿豆卖了，少数还坚持到今年春节，结果绿豆3月份开始暴涨之后，村子里根本没有绿豆可卖，也跟暴利绝缘。“商贩开到6元一斤，7元一斤，最后9元多一斤，没货，根本收不到。”王姓村民很担心大家扩大绿豆面积后，明年绿豆价格大跳水，那亏的还是种地的老百姓。
收购商称只赚点倒手费绿豆大涨只能当看客
5月是绿豆播种季节，往年的这个时候，还有小贩四处用小货车收购绿豆，但吉林洮南市志勇农副产品购销站的老板王志勇，今年却早早地结束了绿豆收购生意。
“早就没货了，价格也太高了。”他告诉记者，5月初，他的收购价一度开到9元一斤，但还是没有收购到绿豆，因为农民手中的绿豆早就卖光了。
王志勇的购销站主要经营豆类、玉米、高粱等，也帮大客户收购粮食，赚取中介费。每斤绿豆，他赚采购商2分钱的介绍费，但今年只做了2000多吨的绿豆生意。
“要是留到现在，那是赚大了，卖早了。”王志勇收购的2000多吨绿豆，在春节前后全卖光了，平均价不到4元/斤。“谁会想到今年绿豆这么贵啊，10元一斤的绿豆，比肉都贵了。”在王志勇眼里，绿豆不比其他农作物更值钱，但今年突然就莫名其妙“发神经”了。
去年5月6日，洮南绿豆报价为每吨5200元，今年一度涨到了每吨1.2万元，翻了1倍多。
多年从事杂粮贸易的大连今日农产品有限公司总经理曹雨青去年8、9月份曾到吉林洮南考察，发现由于天气原因，绿豆减产很严重，当地田间地头一片狼藉，严重的地方甚至可以用绝收来形容。但绿豆真正的大涨是从今年春节后开始的，短短2个月，涨幅就超过了100%。
但在春节后，绿豆的翻倍行情中，多数中小收购商基本当了看客。“绿豆价格一高，就很占货款，万一跌了砸在手里，那可都是钱啊。”王志勇说，像他这样的小收购商，基本就赚点倒手费，很少有拿半年或一年的。
东北地区的绿豆，每年九月中旬收割，经过收割晾晒等工序，国庆之后集中上市。像王志勇一样的经纪人就分散到农户家中收现货，之后集中于洮南地区供现货商采购。
今年4月后，没有收购绿豆的王志勇错过了一波行情，但也躲过了最近绿豆价格的调整。5月20日之后，洮南地区的绿豆价格就开始大跌，收购价已经跌到了7.5元/斤，比高峰时跌了20%多。“绿豆价格涨的时候，大家都抢着要，绿豆价格一跌，买的一个都没了，要是高点囤了货，估计要亏好多钱。”王志勇表示，在绿豆突破7元/斤后，洮南地区的小收购商基本都不敢碰绿豆了。
游资推波助澜 供求关系是绿豆大涨根本
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把农户手中的绿豆收购上来之后，再加价卖给大的绿豆经销商。
“绿豆批发价从十几天前开始跳水的，从每斤9元多到这两天的7块5了。”从1986年开始经营绿豆生意的台州人王显筹，每年经手的绿豆在7000~8000吨左右，在绿豆主产地吉林洮南小有名气。
然而，他对自己今年的操作并不太满意。“价格从每斤不到3块钱涨到9块多，但实际上很多北方经销商并没有像外界传的那样，炒到最高点出货。”他告诉记者，今年4月20日左右开始，当地的绿豆价格开始出现明显上涨，当时他也和不少经销商一样，开始大量抛出手里的库存。价格还没到高位，不少人就已经没货了。
根据中华粮网的数据，2005年7月20日吉林洮南国储库的绿豆价格是每吨5760元，一直到2009年9月2日，绿豆的价格每吨只有5400元。但今年5月初，一度达到9500元/吨。
“干旱减产明显，出口量依然很大，国内市场货源相对就偏紧了。”这些因素都促成了今年价格上涨的动力。然而在王显筹看来，绿豆涨价的重要推手实际上是整条经销链条。他给记者举了个例子，价格上涨前期，不少源头的经销商手头的货其实都已经出得差不多了。当末端批发商在价格高位时要货，大家都发不出货，加剧了市场的恐慌心理。而这个时候，绿豆还流通在中间的经销商手中，等待价格继续上涨。
“除天灾以外，人为因素也是绿豆价格前段时间疯涨的一个重要原因。”吉林洮南市市物资粮油贸易有限责任公司业务经理王总说，去年东北地区绿豆减产导致全国货源趋紧，不少批发商都灵敏地嗅到了商机，纷纷在原产地大量收购、囤积，这使得绿豆的价格在短期内涨得飞快。而且不少游资来自其他行业。不少“炒家”直接把钱打到产地，要求大量收购绿豆的货源，然后在产地租借粮仓囤积，坐地起价。从3月到5月，短短的两个月时间，有的商家一百万元资金就赚回了三四百万元，这样高额的利润促使更多的游资炒作绿豆。产地价格的高企，又使原先价格平稳的地区出现供应不足，造成全国范围的绿豆价格上升。
当然，供求是决定绿豆价格的最重要因素。去年由于旱情，全国绿豆产量减少了13万多吨，加上去年绿豆出口27万吨，同比增加了13万多吨，进口减少了7万吨，整个市场供应量减少了30多万吨，而绿豆需求却在增加，一升一降之间，物一稀为贵的绿豆就身价倍增了。
在整个产业链条上，农民几乎没有赚头；绿豆产地的供货商也只赚了小头；真正赚钱的，是那些绿豆炒家，赚走了大部分的利润。
传统的销售旺季，却因高价而难以出手
绿豆“高烧”渐退，经销商纠结
昨天上午，位于城北的杭州粮油批发交易市场的杂粮区内，鲜有车辆往来。一个月前绿豆行情火爆的喧嚣，如今渐渐淡去。交易区内，让众多经营户们纠结的是依然囤积在手的高价绿豆。
三个多月前，杭州市场上绿豆的身价只要4元一斤；5月初，小小绿豆身价已经蹿升到9.5元一斤的历史高位，迅猛之势完全将此前农贸市场内风头正劲的大蒜PK下台。“做了二十多年绿豆生意，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行情。”坐在门店内，望着堆叠如山的包包绿豆，杭州玉美粮油食品贸易有限公司经理颜美菊神情复杂。昨天，市场里中等绿豆的批发价格多在8元~8.5元/斤，然而鲜有人问津。
“被神化”的小小绿豆价格三个月翻了一番多
今年2月，湖南卫视《百科全说》播出一期“张悟本谈养生”，张悟本一夜蹿红。他所著的《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一跃成为各大书店、网站销售黑马，出自张悟本之口的绿豆汤、长茄子理论几乎到了包治百病的程度，一时间，小小绿豆似乎成了“养生明星”。而整个冬春之交，绿豆价格火爆，接棒前期涨势凶猛的大蒜。
“春节过年的时候，绿豆的批发价格还只要4元/斤左右，谁也没想到能走出后来火爆的行情。”颜美菊清楚地记得，正月初十时，上一级批发商报价是3.95元/斤，而这个价格，她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多内再也没见到过。
“4月中旬开始，基本上是一天一个价，每天都是几毛一斤地往上涨，很快就涨到7块多钱。”在价格迅速拉升的同时，市场里杂粮区内一时间出现了不少从市区来买绿豆的客户，不乏零售商、饭店老板和普通市民的身影。
这样的走势，让市场里的批发商们都有点措手不及。经营各种杂粮的岱山粮油经营部老板崔德明告诉记者，原本销售旺季在每年7、8月份的绿豆，今年随着价格高企，旺季提前到了4月份。“这肯定是不正常的现象，价格天天涨，5月初涨到了9块多一斤，这是我15年来都没见到过的价格。”
“短短半个多月时间，价格猛涨，周围的经销商都没料到。十几吨的库存很快就消化完了，然后就是拿不到货。”颜美菊表示。杭州主要批发商手头的库存销售得很快，基本在价格还没涨到高点时就被市场消化完了，随后就是货源不断紧张的市场预期蔓延。
价格高位拐头杭州批发商不敢上门拿货
“价格刚刚开始出现明显上涨的时候，是卖得最快的时候，销量至少是往年同期的一倍以上。”崔明德表示，不少批发商只能按着高价再从上一级经销商手中进货。
然而，随着价格不断创出历史高位后，市场观望情绪越来越重，那些零售商和下游需求忽然都不再上门拿货了。
在国家出台打压炒作农产品的相关措施下，高居不下的绿豆价格终于出现了松动，销量也迅速下降。这场风波同样波及杭州市场，给“高烧”的绿豆价格，打了一针镇定剂。
“国家相关部门的抑制炒作和市场需求锐减，对价格影响很明显，价格紧跟着就开始下跌。”北方杂粮经营部负责人赵先生告诉记者，价格到达8块多以后，市场里买绿豆的人明显少了，而他们高位接的货，基本上卖一包亏一包。
而当大家再坐下来算算，今年看似行情火爆，但实际的销量却远远低于往年。“去年批发了100多吨，上半年只卖了10多吨，大家都只看到了虚高的价格。”和崔明德一样，作为比较末端的杭州批发商们，集体遭遇了有价无货、高位接货又无法出手的尴尬。
“往年虽然批发价不高，但每斤还能赚0.5~1毛左右，一年卖出几十吨也能赚点钱。今年前期库存卖完后高价进的货，基本上一斤要亏着近1元卖，而且没人要。”颜美菊告诉记者，今年是做绿豆压力最大的一年，看着一个多星期来，天天滑落的价格和仓库里的库存，心里说不出的苦。
“去年我们公司总共卖了1000多吨，今年上半年5个月只卖了300多吨。”杭州粮油食品有限公司负责采购的鲁先生表示，公司为杭州各城区的粮油店供货，今年绿豆进价高，出货价低，基本没利润。
通胀预期增强下游企业提前锁定原料价格
绿豆价格猛涨的传导效应同样明显。细心的马大嫂们在农贸市场内，不难发现绿豆芽已经涨了好几毛钱一斤了；喜欢喝绿豆汤和绿豆粥的市民们也发现，最近一段时间，绿豆的份量少了，或者也提价了。
绿豆涨价，已经传导到了生活的不少环节中，价格的翻动也牵动着下游生产企业乃至众多普通市民的神经。
“绿豆是我们生产的绿豆棒冰的主要原材料之一，但今年我们的绿豆棒冰价格应该不会涨价。”五丰冷食有限公司生产的绿豆棒冰一年的销量超过3000万支，占据浙江市场1/3以上的市场份额。作为生产的主要原材料，绿豆价格的快速上涨，确实在一段时间内给企业负责人带来不小的压力。营销部经理厉先生告诉记者，公司为了防止价格波动过于频繁，每年都先签好采购合同，提前琐定原料价格。因此这轮价格波动产生的影响还不是很大，超过合同的采购量企业内部也基本能消化。
杭州祐康食品集团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也表示，公司所产与绿豆有关的产品目前也没有提价的趋势，而公司采取的方法也是在每年选定固定的供应商，提前签定固定采购合同。
但更多的企业还是只能以提价来消化绿豆价格的猛涨。临安青山湖蔬菜食品有限公司每天生产近70吨的绿豆芽，销往杭州、嘉兴、湖州等地。作为生产绿豆芽的原料，绿豆价格的上涨，迫使总经理江美法提了两次出厂价，“从原来的0.6~0.7元/斤，提到了0.8~0.9元/斤，反映到零售价格的话差不多涨了0.2~0.5元/斤左右。”
他告诉记者，去年10月份组团去内蒙古、东北等绿豆主产区考察过，发现减产比较明显，部分受旱情影响严重的地区，减产幅度接近70%。因此，公司也提前备了不少货，否则对公司影响巨大。